高质量发展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范畴的重大创新

邱海平

《人民日报》（2025年06月04日   第09版）

  高质量发展是新时代的硬道理，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也是习近平经济思想中具有原创性、标识性的重要概念。习近平总书记围绕高质量发展作出了一系列重要论述，强调“高质量发展是‘十四五’乃至更长时期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主题，关系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全局”“推动高质量发展是我们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确定发展思路、制定经济政策、实施宏观调控的根本要求”等，为推动我国经济发展方式变革提供了科学指引和根本遵循，为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作出了原创性贡献。深刻理解高质量发展这一重要范畴的原创性和科学性，对于坚持以习近平经济思想为指引，推动我国高质量发展不断开创新局面、迈上新台阶，具有重要意义。

科学揭示我国经济发展新阶段的本质特征，丰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关于经济发展阶段的理论

  马克思主义是我们党的指导思想，是我们推进理论创新、实践创新、制度创新的“魂脉”。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为指导，对我国经济发展阶段作出科学判断，从而为明确阶段性中心任务、制定路线方针政策提供根本依据，是我们党推动改革发展不断取得成功的重要经验。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对资本主义经济发展阶段以及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发展的问题进行了理论分析。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经济发展阶段进行了多层次、多维度划分。比如，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建立及其在整个社会生产中占据统治地位理解为资本主义经济制度最终形成和确立的标志，并把资本主义划分为商业资本主义和工业资本主义两个大的发展阶段，把工业资本主义划分为工场手工业和大工业两个发展阶段。又如，认为股份资本是不同于私人资本的“社会资本”，股份公司是不同于私人企业的“社会的企业”，并指出“这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范围内的扬弃”。在《哥达纲领批判》中，马克思把无产阶级夺取政权之后的发展阶段划分为资本主义社会转变为共产主义社会的“革命转变时期”即“过渡时期”、“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和“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等阶段。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经济社会发展阶段的理论分析，对于我们深刻认识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阶段性和规律性具有重要启示。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对我国经济所处发展阶段的科学认识和理论概括，与时俱进提出一系列重大判断。比如，2012年提出“以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为主攻方向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任务”；2013年提出“我国经济正处于增长速度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叠加的阶段”，强调“要准确认识我国经济发展阶段性特征”；2014年提出“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强调“认识新常态，适应新常态，引领新常态，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我国经济发展的大逻辑”；2017年提出“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2021年提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之后，我们要乘势而上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这标志着我国进入了一个新发展阶段”，要“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主题”；等等。可以看出，无论是“三期叠加”还是“经济发展新常态”，最后的落脚点都是高质量发展。正因如此，高质量发展成为习近平总书记对我国经济发展新阶段及其本质特征进行科学总结而形成的理论结晶，为我们党制定新的改革发展战略与政策奠定了坚实理论基础，也为习近平经济思想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重要思想理论支撑。依据对我国经济所处历史方位和发展阶段的准确判断，并结合我国发展所处外部环境重大变化的前瞻性科学研判，习近平总书记相继提出了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发展新质生产力等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引领和推动我国经济迈上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更为安全的发展之路。

  习近平总书记关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论述，坚持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关于经济发展阶段思想的方法论精髓，即对立统一规律、量变质变规律、否定之否定规律等辩证唯物主义基本规律，以及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等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同时，丰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关于经济发展阶段思想的衡量标准和理论内涵，即从经济发展速度以及质量辩证关系的角度对我国经济发展阶段进行全新的理论划分，创新了关于经济发展阶段的理论认知。

深刻阐明高质量发展的科学内涵，丰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关于经济发展质量的思想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虽然没有直接使用“经济发展质量”这一术语，但在其诸多著作中蕴含着丰富的关于经济发展质量的思想。例如，马克思主义认为，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反作用于生产力，当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发展时，会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和经济质量的提升，反之则会阻碍生产力和经济的持续发展；再如，马克思主义中的劳动价值理论突出了劳动在创造价值中的核心作用，强调高质量的经济发展必须充分发挥劳动者的积极性、创造性，不断提高劳动生产率，使劳动能够更有效地转化为商品价值和社会财富；又如，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存在自身无法克服的深刻矛盾，随着资本积累和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资本主义经济社会矛盾必将不断深化和发展，从而产生周期性的经济危机，经济危机的爆发是经济发展质量严重下降的集中体现；等等。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所蕴含的这些丰富思想，对我们科学认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经济发展质量问题具有重要指导和启发意义。

  经过几十年改革开放和快速发展，我国经济总量不断扩大、发展质量持续提升，综合国力和人民生活水平大幅提高，已经稳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与此同时，我国面临的资源和环境压力、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日益严峻。习近平总书记对于我国经济发展面临的新的时代课题作出深刻分析和清醒判断。早在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就指出：“要改进考核方法手段，既看发展又看基础，既看显绩又看潜绩，把民生改善、社会进步、生态效益等指标和实绩作为重要考核内容，再也不能简单以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来论英雄了。”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指出：“如果看不到甚至不愿承认新变化、新情况、新问题，仍然想着过去的粗放型高速发展，习惯于铺摊子、上项目，就跟不上形势了。用老的办法，即使暂时把速度抬上去了也不会持久，相反会使发展中的矛盾和问题进一步积累、激化，最后是总爆发。”2017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作出“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重大判断，在当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进一步阐明高质量发展的科学内涵，指出：“高质量发展，就是能够很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发展，是体现新发展理念的发展，是创新成为第一动力、协调成为内生特点、绿色成为普遍形态、开放成为必由之路、共享成为根本目的的发展。”

  习近平总书记不仅首创性地提出了高质量发展这一经济范畴，把“能够很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体现新发展理念”作为高质量发展的核心衡量标准，深刻反映了社会主义生产的根本目的和价值取向；而且创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关于经济发展质量及其衡量标准的理论认知，突破了以国内生产总值为核心的国民经济核算和评价体系的局限性，实现了关于经济发展质量理论认识的一场深刻革命，开拓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新境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习近平总书记围绕推动我国经济发展提出的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都是以实现高质量发展为核心和主线来谋篇布局的。正因如此，高质量发展在习近平经济思想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是深刻理解和系统把握习近平经济思想内在逻辑和精神实质的重要枢纽和线索。

系统阐明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实践路径，丰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关于经济发展方式的思想

  当前，我国经济正处在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攻关期，正在推动经济发展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这充分表明，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与推动高质量发展是同一的过程。从一定意义上说，成功转变发展方式的结果就是实现了高质量发展。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深刻阐述了关于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基本原理，为我们科学认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实践路径提供了理论指导。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深刻阐明，资本积累和社会总资本的扩大再生产是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基础，扩大再生产又分为外延的扩大再生产和内涵的扩大再生产，经济发展方式表现为粗放型经济增长和集约型经济增长两种类型，内涵的扩大再生产和集约型经济增长以劳动生产率和资本有机构成的不断提高为前提和手段；同时，还深刻阐明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根本性质决定了资本主义经济发展无论采取什么方式，都无法避免经济危机周期性爆发的内在规律。

  习近平总书记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关于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基本原理出发，全面阐述了在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和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实践路径和要求。在2017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从供给看，高质量发展应该实现产业体系比较完整，生产组织方式网络化智能化，创新力、需求捕捉力、品牌影响力、核心竞争力强，产品和服务质量高。从需求看，高质量发展应该不断满足人民群众个性化、多样化、不断升级的需求，这种需求又引领供给体系和结构的变化，供给变革又不断催生新的需求。从投入产出看，高质量发展应该不断提高劳动效率、资本效率、土地效率、资源效率、环境效率，不断提升科技进步贡献率，不断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从分配看，高质量发展应该实现投资有回报、企业有利润、员工有收入、政府有税收，并且充分反映各自按市场评价的贡献。从宏观经济循环看，高质量发展应该实现生产、流通、分配、消费循环通畅，国民经济重大比例关系和空间布局比较合理，经济发展比较平稳，不出现大的起落。”这一重要论述，从供给、需求、投入产出、分配、宏观经济循环等多层面多维度出发，深刻阐明了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实践路径，使高质量发展这一范畴的实践要求进一步具体化，丰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关于经济发展方式的理论，体现了理论与实践高度统一的思想方法论。

深刻阐明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着力点，丰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

  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是一个系统工程，既要全面把握高质量发展的丰富内涵和多方面实践要求，更要抓住关键环节和“牛鼻子”，达到纲举目张的效果。

  马克思主义深刻揭示了经济发展与生产力发展的本质联系，揭示了人类社会和经济发展的一般规律。把物质生产力及其发展理解为社会经济及其发展的基础，理解为决定社会性质和形态及其变化的终极力量，是马克思主义为人类作出的重大理论贡献。列宁深刻指出，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之所以第一次使科学的社会学的出现成为可能，是因为马克思所用的方法，就是从社会生活的各种领域中划分出经济领域，从一切社会关系中划分出生产关系，即决定其余一切关系的基本的原始的关系。由于只有把社会关系归结于生产关系，把生产关系归结于生产力的水平，才能有可靠的根据把社会形态的发展看作自然历史过程。“不言而喻，没有这种观点，也就不会有社会科学。”基于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进一步说明了科学、技术与生产力的关系，提出了自然生产力、劳动生产力、社会生产力、资本生产力等十分丰富的生产力概念，揭示了生产力的量变质变规律、生产力—生产方式—生产关系的逻辑关系、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的本质特征及其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内在矛盾等，从而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经济运动规律，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局限性。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为我们更加深刻认识社会主义经济发展和生产力发展问题奠定了思想基础。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们党在坚持“发展是硬道理”的基础上，进一步确立了“必须把坚持高质量发展作为新时代的硬道理”。2023年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立足当代中国和世界科技经济发展新特征新趋势，从高质量发展的目标任务出发，创造性提出新质生产力和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重要概念和思想，系统阐明了新质生产力的特征、基本内涵、核心标志、特点、关键、本质等基本理论问题，深刻揭示了发展新质生产力对于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大意义，从而把发展新质生产力确立为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着力点。2024年，在主持二十届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习近平总书记对新质生产力作出深刻概括，指出：“新质生产力是创新起主导作用，摆脱传统经济增长方式、生产力发展路径，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质态。它由技术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创新性配置、产业深度转型升级而催生，以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优化组合的跃升为基本内涵，以全要素生产率大幅提升为核心标志，特点是创新，关键在质优，本质是先进生产力。”

  新质生产力概念是对高质量发展概念的坚持和继承、深化和升华。从坚持和继承来看，从推动高质量发展到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在指导思想上一以贯之，都要求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因为只有进一步深化对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重大意义的认识，才能深刻理解新质生产力与高质量发展的内在逻辑关系以及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对于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大战略意义。从深化和升华来看，从推动高质量发展到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进一步创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思想。这主要体现在新质生产力进一步揭示了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底层逻辑和深层力量，揭示了经济发展与生产力发展之间的辩证关系，更加凸显了发展新质生产力对于实现高质量发展的根本支撑作用，标志着我们党对于人类社会发展基本规律的认识达到了一个更高的新境界。

  新质生产力这一重要概念，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丰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虽然马克思提出了“新生产力”“生产力的革命”“生产力的发展阶段”等，但并没有明确地对生产力进行质态划分。新质生产力概念第一次对生产力进行了明确的质态划分和理论规定，推动“术语的革命”，实现了对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的重大创新。不仅如此，新质生产力概念的提出还有巨大的方法论价值，其中蕴含的生产力质态概念，赋予生产力更为鲜明的历史性和发展的阶段性，从而在方法论上有助于我们从生产力不同质态出发，对不同历史阶段中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关系进行更加具体的认识和深入理解，对不同社会形态的生产力质态在理论上作出清晰界定和概括，并运用于对人类社会形态历史演进过程进行更加精细和准确的解释。从这个意义上说，新质生产力概念不仅是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的重大创新，而且为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方法论的创新发展作出了重大原创性贡献。

  新时代以来，在习近平经济思想特别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论述的科学指引下，我国经济发展取得历史性成就、发生历史性变革，站在了更高历史起点上。特别是我国自主创新能力不断增强，已进入创新型国家行列，关键核心技术领域不断取得新突破，以前沿科技创新引领和驱动的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竞相涌现，传统产业加快转型升级，自我发展能力显著提升，国际竞争力不断增强。实践已经充分证明，习近平经济思想特别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论述是科学的理论，为我国实现经济现代化指明了前进方向。新时代新征程上，我们要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经济思想特别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论述，坚持把高质量发展作为新时代的硬道理，完成好实现高质量发展这一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为充满不确定性的当代世界贡献最大的确定性。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院副院长）